是保存长调的原生态还是使其随时代的发展更加艺术化,在学术界和民间都有分歧。听过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《东方红》、江苏民歌《茉莉花》的人,大多会觉得,要想在更广阔的范围流传,艺术化之后的《东方红》和《茉莉花》要容易得多。好听与否各有标准,但那种原汁原味,能接受的人群毕竟是有限的。不过已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长调,恐怕还是需要在一定范围内保存。好在,分歧并未引发更多的争论,反而使“原生态”制约着“艺术化”的程度,“艺术化”赋予了“原生态”更强的生命力。
威胁不来自学校,却令学校担忧
然而,长调的命运还是令人担忧。对长调的传承构成威胁的是其赖以生存的自然和人文环境的变化。无垠的草原,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,赋予了长调悠长舒缓的特点,自由无羁的风格。而今,牧民们住进了固定的平房居所;人口和牲口的过快增长,使负载过重的草原严重退化。今年“五·一”期间,在实地查看内蒙古中部后,李世相深感游牧生活在淡出历史。
游牧生产方式的日渐式微,游牧文化也逐渐显现出断层。毅力老师说:“过去在东苏旗、西苏旗都有长调的生源,但现在,要到更偏远的牧区才能招得到。”格日勒图老师却提供了另外的信息,他说:“招到学生并不难,因为‘会不会唱长调’成为这里餐饮、娱乐业的招聘条件。”想通过学长调找个饭碗也在情理之中,但这也使浮躁的心态从一开始就潜入了青年人的求学生活。蒙古族散文家鲍尔吉·原野曾这样阐发聆听长调的三重境界:“第一,听出的是长调的悠远;第二,听出的是苍凉悲抑;第三重境界,会听见蒙古人那绸子一样柔软的心肠。”对处于这个时期的学子,要能理解长调的悠远、悲苍和外刚内柔,必须在学习历史、文学和其他文化中付出更多的努力。如果一心想挣钱,甚至在学习期间就花过多的时间去卖唱挣钱,心又怎么沉得下来呢?巴鲁老师对记者说:“有些学生嗓音条件很好,音乐感也好,但唱出的歌就是没有魅力!”
巴鲁老师的学生20%留校当了教师,60%进了专业艺术团体。对做教师的毕业生来说,还有条件孜孜追求长调艺术,但对进了餐饮业、娱乐业的毕业生来说,能保持这种追求就难了:因为这种场合懂长调的没几个!
美国留学生凯丽给我们的启发
凯丽是巴鲁老师指导的美国留学生,今年25岁。2001年夏天在美国读大学的凯丽来内蒙古旅游,第一次听长调就着了迷。回去以后,她开始研究蒙族文化,准备大学毕业就到内蒙古学长调。
2003年,凯丽来到内蒙古大学,先学了一年汉语,然后跟巴鲁老师学长调。为了更好地理解长调,她主动要求学蒙语。巴鲁老师对她的评价是:“已经能唱得比较有味道了”。
凯丽说,她想两年后回呼和浩特开一家有艺术特色的咖啡店,店里要挂满美国和中国音乐大师的画像。演奏和演唱的音乐作品,既要有美国民间音乐的特色,又要有中国内蒙古民间音乐的特色。她还想在美国也开这样一家咖啡店。
凯丽所展示的,不仅是创业计划,而且还有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坚持艺术追求的智慧。
“无土栽培”也繁荣
如果说,游牧生产方式的结束是不可逆转的,那么,游牧文化是否迟早要走向衰亡?这让我想起了生物科学领域的“无土栽培”。现代科技能使“无土栽培”硕果累累,而现代人文科学似乎也给长调带来了生机。
就内蒙古大学而言,从1997年起,关于长调的各级科研课题就没断过。研究的范围囊括了长调的历史、记谱、唱法、地域特色等等,在国内上百篇有关长调的论文和数部专著中,相当一部分出自该校教师之手。今年三月,内蒙古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第一部正规的长调教材。从自治区到各旗各院校年年举办的长调演唱比赛,无不提醒着社会各界新一代长调歌手们不要忘记对艺术的追求。电视台利用学校专家学者的资源,开办长调艺术的专题讲座,更使长调传承完成了从民间走进学校的演变之后,又从学校回到了民间,不过这种回归已达到更高的层次。

